作者:山西省调研室:刘向华
2025-09-22 12:11
9月18日,当电影《731》的序幕拉开,当国人走进影院的那一刻起,它便注定不再仅仅是一部供人消费的娱乐产品。它主动选择踏入一个布满历史荆棘、承载民族伤痛的禁区——日本关东军第七三一部队的细菌战与人体实验罪行。这部影片的诞生,其意义早已超越电影艺术本身,它是一场庄重而痛苦的银幕祭奠,更是一次试图为那段被刻意模糊的历史进行“显影”的勇敢尝试。
一、 历史的“显影”:从文本到具象的震撼
其实,我们这一代人对“731”的认知,大多来自于历史教科书上几段冷静甚至枯燥的文字描述。而电影《731》所做的,就是将这些抽象的文字进行了一场残酷而必要的“显影”。导演用极具冲击力的视听语言,将“冻伤实验”、“细菌感染”、“活体解剖”这些术语转化为银幕上具体可感的恐怖影像。
这种“显影”过程是极其痛苦的。它迫使观众不再是历史的远观者,而是近乎被迫地成为那段黑暗的“见证人”。我们看到冰霜在活人的肢体上凝结,看到生命在病毒的作用下痛苦消逝,看到科学理性如何在一个扭曲的体系中完全剥离了人性,堕落为纯粹的邪恶。这种观影体验绝非愉悦,它带来的是一种生理性的不适与心理上的巨大压抑。然而,这种不适感恰恰是影片的价值所在。它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我们,历史的真相从来不是轻飘飘的,它是沉重的、血腥的、令人窒息且不容回避的。电影充当了历史的“显影液”,让那些被时间尘埃和政治意图试图掩盖的画面,重新清晰地呈现在世人面前。
二、 艺术的悖论:尺度与尊严的两难
拍摄这样一部题材的电影,创作者首先面临一个核心的艺术与伦理悖论:如何真实地呈现暴行,而不使其沦为一种对暴行的二次消费甚至奇观化展示?
影片选择了一条艰难的道路:它没有刻意回避,而是选择了一种冷峻、克制却又无比写实的风格。它没有用好莱坞式的英雄主义叙事来冲淡绝望,也没有用过度煽情的音乐来引导情绪。它的镜头更像是一个沉默的记录者,冷静地凝视着那座人间地狱。这种处理方式,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历史的原初残酷性,赋予了影片一种纪录片般的沉重质感。
然而,这也必然引发争议。某些场景是否会因为过于直白而挑战观众的承受极限?对暴行的重复展示,其终极目的究竟是铭记,还是无意中造成了另一种形式的视觉暴力?这是影片无法回避的质疑。但或许,这种争议本身也是其意义的一部分。它迫使每一个观众去思考:我们究竟应以何种姿态来面对历史上的至暗时刻?是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,还是必须撕开结痂的伤口,直面下面的脓疮,才能真正疗愈?电影选择了后者,这是一种充满风险的勇气。
三、 超越仇恨:对人性的深层叩问
《731》最深刻的层面,在于它超越了民族叙事与简单的情感宣泄,直指人性本身。它并非旨在煽动仇恨,而是试图深入恶魔的实验室,去叩问一个终极问题:“人”,何以能对“他人”做出如此行为?
影片并未将所有施害者简单描绘成脸谱化的魔鬼。相反,它展示了这种系统性邪恶的运作机制:在极端民族主义和军国主义的洗脑下,在绝对服从的军事体系中,普通的“人”如何被异化,如何将伦理与同情心剥离,如何将活生生的同类视为“材料”(马路大)。这种对“平庸之恶”的揭示,比展示一个疯狂的天才恶魔更具普遍警示意义。它告诉我们,邪恶的温床往往并非个别人的极端变态,而是整套使人失去思考、盲从权威的系统。与此同时,在无尽的黑暗里,影片也未曾放弃对人性微光的捕捉。无论是受害者之间绝望的相互扶持,还是个别日裔角色未泯的良知与挣扎,这些细微的光点虽然微弱,却至关重要。它们代表了人类在极端环境下对“善”的本能坚守,是影片在绝望中留给文明的一丝火种。
结语:《731》一部必须承受的电影
《731》无疑是一部“难以承受”的电影。它带来的不是娱乐的欢愉,而是心灵的震颤与精神的沉重负担。但正因如此,它才是一部“必须承受”的电影。
它是一座用声光影象铸成的纪念碑,铭记着那些未能等来正义的亡魂。它是一份掷地有声的历史证言,对抗着任何形式的遗忘与篡改。它更是一声响彻当下的警钟,警示我们文明的脆弱与人性的幽暗,提醒我们和平的珍贵与理性的边界。
走出影院,现实的阳光或许会驱散影片带来的寒意,但那份沉重的思考理应长存。铭记《731》,并非要延续历史的仇恨,而是为了守护历史的真相;反思《731》,是为了看清罪恶的根源,从而确保人类文明的航船,永不再次驶入那片黑暗的血色海域。这,或许就是这部充满苦难与争议的电影,所能带来的最伟大的价值。